牌坊

单县人

老城中总会留下些历史的痕迹。
      譬如北京的故宫、天坛、颐和园，譬如某城的某个庙，某城的某个楼。
      而我家乡的这座小城中心，赫然立着两座在现代建筑的包围下仍显巍峨的牌坊。
      儿时的我们，围着牌坊捉迷藏；少年的我们，从牌坊下面穿过去求学；成年的我们，告别牌坊去谋生。一次一次，却全然不知它的价值，对它的印象只停留在了“节孝”之类的字眼和枝叶缠绕般的浮雕上。
      直到有一天，外地的两位同学途经我处，酒饭之后仍念念不忘的就是去瞻仰它的风采。
      这次才算是真正来欣赏它的绰约风姿，惭愧的是，对它的了解我竟然远不如两个外地同学，庆幸的是，我对它才算是有了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
      牌坊，自然是为纪念贞节尽孝之类的女子，两座牌坊，一座为张氏所立，一座为朱氏所立，对于她们的详尽历史，我无从查起，只能想象她们也许是丈夫早逝，便信奉“好女不嫁二夫”的信条，便安然守寡，孤灯寒影，侍奉公婆，拉扯子女，后来儿女做了大官，于是皇上传令下旨，修建牌坊，两位女子，在封建社会都可谓女中强者。我想，我不还是不要把“殉道者”之类的词语来加在她们头上吧！人是具有社会性的，我们不能脱离社会实际来评价个人的行为，这不正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当中所阐述的吗？女人的社会地位在当时是低下的，然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毅然顶住各方面压力，替丈夫尽忠尽孝，替丈夫哺育子女，面对此等女子，除了“钦佩”我们还能说些什么呢？
      牌坊的檐匾也异常大气，在没有现代化的机器的帮助下，古代人民是怎样把它立在上面呢？据说是从一老农口中得到启发：筑土为梯，竣工后撤土。看吧，建坊的石匠们堪称大智大愚，他们能在镂石上做出鬼斧神工的大手笔，令几百年后的这座小城因他的作品而闻名遐迩，但在力学的应用上远不及一位老农，在他听了老农的建议后，窃喜之余也许会透露出淡淡的悲凉。
      令他悲凉的远不止这些。竣工后的庆功宴上，事主问他还能不能建出更好的牌坊，半醉半醒的他竟然忘乎所以，说出“技海无涯”，唯我独尊的事主岂能容下别人超过自己，随即下毒害死了工匠。今天已不能再为工匠的死而感到惋惜，尽管如若不然他会留下更多的精品，但历史不容改写，工匠之死死在了他僵硬的思维，他以一个成天思考哪儿下凿哪儿下錾的思维模式来考虑暴发户式的问题，也许他至死都不能理解自己为何而死。
      令他悲凉的还不止这些。他的一生为这座小城留下了十几座牌坊，但他却未想到几百年后一场叫“文革”的运动竟然把他的多数作品毁于一旦！仅仅留下了这两座，这场运动自是一民族悲剧，这早有公论，但他能理解吗？对他来说，也许众多的作品令人糟遢还不如被人毒死快意些，但他没有想到而我们却又不得不想的一个问题是：这场运动又毁掉了这个国度多少人的精品，又扼杀了多少“工匠”，又耽误了多少精品的出现？
      关于这两座牌坊，悲凉的还远不止他一人，最悲凉的莫过于建坊的事主和前文提到的那两位节孝女子，他们远远想不到几百年后人们看到两座牌坊想到的只不过是惊诧于工艺的巧夺天工和对建造动机的鄙薄，他们的苦心经营，赋予牌坊的信息和意义，与作为文本的相对独立的牌坊实际的意义并不相等，甚至某些潜在的信息意义却与原意相反。好比一个小偷把偷到的珠宝展示给大家，大家在惊诧于珠宝的华丽贵重时的那种感受。表述的措辞苛刻了一些，但意思有些相似，对前辈的不敬，实在无意。
      历经沧桑，但愿两座牌坊常存。

蜗牛

配张照片什么的，，会更好一些